和其他矿工一样,Jane每天从早上6点工作到下午6点。早晨在矿区食堂吃早餐,带一些三明治和水到矿区上当午餐,几乎12个小时都要呆在车里。
相比之前餐厅服务生的工作,Jane说,这份工作辛苦很多,但收入不错。2010年5月,中科矿业在澳大利亚的LadyAnnie矿山招聘司机时,她辞去了餐厅工作,经过三个多星期的培训后,通过了考试,获得了这份年薪12万澳元(约合84万元人民币)的工作,此前餐厅服务生一年仅2万多澳元的收入。
隔周休息机票免费
4月是中国的初夏,而澳大利亚已入秋。但芒特爱萨午后依旧炎热,尤其是在矿区,放眼望去都是红色土地,没有半棵树可以遮荫。据说,两个月前,室外温度能有50度以上,工人们就把加了电解质的水袋背在身上,方便及时补充水分。
站在庞大的工程车上,Jane向我们挥手,原本身高1米7左右的她,显得十分矮小。这片矿区还在平整当中,Jane目前的工作就是配合挖土机,把土石拉到远处。
“我们更喜欢女司机,这些车辆都很昂贵,女司机更温柔更有耐心,懂得保护车辆。”LadyAnnie所属的中科矿业公司执行总裁DamonBarber向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介绍。
高薪工作自然受到追捧。在澳洲,许多人对矿区的工作趋之若鹜,这让其他行业感到尴尬。尤其在芒特爱萨这种矿区集中的地区,餐馆和酒吧等服务业甚至抱怨矿区抢走了他们的雇员。
即使这样,偏僻的矿山依旧短缺人手。从去年开始,随着全球大宗商品需求的强劲复苏,包括LadyAnnie在内,很多在金融危机期间暂停的矿山陆续重启,必和必拓、力拓等巨头纷纷抛出了投资巨大的扩产计划,用工需求大增。
人手紧缺就意味着代价昂贵。按照LadyAnnie的安排,工人上一周班可以休息一周,大多数矿工拿着10万~15万澳元的年薪 (约合70万~105万元人民币),这与当地一名大学教授薪水水平相当。
Damon向我们展示矿区食堂良好的伙食,还有游泳池、健身房等免费康乐设施。
在矿区营地前的一处宣传栏上,还贴着当周的航班时刻表。LadyAnnie30%以上员工的家在布鲁斯本等外地城市,休假的那一周,矿工们就乘飞机回家。
“机票费用全是公司支付,”DamonBarber介绍,“并不是LadyAnnie待遇特别优厚,这是市场价格,要知道,有经验的矿工并不容易找”。
低成本人力难输入
作为在港上市公司,来自中国香港的股东们自然知道,相比中国内地,澳大利亚的员工“市场价格”十分昂贵。他们并非没有想过将中国成本低廉的工人带到澳大利亚来,但这几乎是“不可能的任务”。
中国工人首先难过语言关。据了解,要想获得澳洲工作签证,要通过雅思等英语考试。“中国人如果雅思能考到那么高的分数,就直接去珀斯当白领了”,在国内有经营矿企经验的赵渡说。
澳洲当地的法律对劳动力的流入也设置了重重关卡。一方面,即使中国工人通过层层考验到了澳洲,公司也要按当地法律规定的最低薪酬标准支付薪水,无助于人力成本的节省;其次,越来越多的矿山所在地的法律作出规定,必须保证雇用一定数量的当地人,作为采矿的前提。
因此,多数中资企业只好放弃从国内带工人过来,LadyAnnie几乎没有中国雇员,只有几名董事是中国香港人。
为了降低人力成本,大多数企业尽可能推进机械化。像LadyAnnie这样一个年产25000吨铜的项目,雇员总人数仅为228人,即使是澳洲矿业巨头力拓,在西澳大利亚的首府珀斯成立了一家运营中心,200个负责操作和调度的工人及超过230个技术工人,可以利用网络遥控指挥1500公里以外的皮尔巴拉矿山的部分开采业务,这样,这些工人就不再需要每周往返于矿山与城市。
“毫无疑问,人力成本确实是在澳洲开矿一项很重要的开支”,DamonBarber说,在秘鲁矿山,人工开支就没有这么高。
属地化管理克服水土不服
并不是支付了优厚的薪水就可以高枕无忧了,管理依旧是摆在“出海”中资企业面前的一个重要难题。中国人管澳洲人,也没那么简单。
60多岁的BarryDeans本应该在家安享晚年。在LadyAnnie停产前,Barry就是矿上的总经理,中科矿业买下LadyAnnie之后,招回了原来就在矿上工作的100多名工人,也包括他们的老上司Barry。
“一起经历了金融海啸的失业,我和以前的同事有很深的感情”,Barry对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说,他的家人都在布鲁斯本,现在每两周回去一次,他打算顶多再工作两年就正式退休。
“我不同意,我说让他再做5年”,赵渡笑着说。像Barry这样有40多年矿业工作经验、和工人又有深厚感情的管理人员,实在难得。
中国矿企出海初期,很多企业在管理上都面临着水土不服。中信泰富(00267,HK)在经营西澳的磁铁矿时,有员工爆料称,当时公司管理比较混乱,中方管理者与当地员工间由于文化差异产生了诸多矛盾,澳大利亚本地媒体对此事也大肆渲染。后来中信泰富改变了管理方式,600多名员工中,从中信集团派出的仅7人,其余均为当地员工。
和中信泰富一样,大多数中国企业现在都学“聪明”了,聘请当地人来管理当地员工,俗话叫“澳人治澳”,在管理学中这被称作“属地化监管”。
开矿要过“土著”关
聘请当地人当管理者,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。Barry就知道,矿山项目要顺利运行,和土著居民打好交道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。
在中科矿业的200多名员工中,有14名Kalkadoon族人。Kalkadoon族是当地原住民,在一般人看来,聘请这些无论是文化水平还是现代化操作知识都偏低的土著,是一件麻烦事。为了让这些土著能胜任矿上的工作,中科矿业与当地一家社区公司合作,定向指导和培训这类劳工。“这些人在我们矿上获得工作后,家庭和社会生活都得到极大的改善。”Barry说,“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,不希望这些他们生活了几个世纪的土地遭到破坏”。
在LadyAnnie矿区周围,延绵数千平方公里的荒野,有溪流、有草原,是袋鼠、野牛们的天下,从芒特爱萨镇上通往LadyAnnie,矿区修了一条横穿荒野的公路。
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坐在车上的时候,注意到一个细节:公路遇到较浅的溪流时,就会往低处修,以便溪流能够顺利地通过公路,而不改变原有生态环境。这些看似简单的细节,往往是管理人员讨论无数次的结果。譬如,如果挖矿遗留的大坑不填上,是否需要修建一个梯子,以免野生动物掉下去后爬不上来?“越是生态环境多样化的地区,建矿要考虑的细节就越多”,Barry说。
“很多中资企业可能不习惯处理这么多好像与生产无关的事情”,赵渡说,这些事情都要算进成本。
在西澳大利亚修建磁铁矿的中信泰富曾陷入这个成本泥潭。项目原计划总投资42亿美元,2009年上半年投产。后来不仅总投资额调整至54亿美元,且实际进度大大落后,投产日期推迟到2011年7月底。
“一座二孔桥,国内造价大约500万元人民币,但在澳大利亚,为保护生态全程采用钢管桩,最终造价5000多万澳元,成本差异是几十倍。”中信泰富在西澳的管理层曾向媒体抱怨。
这或许可以解释,为何当初澳大利亚外国投资审查委员会(FIRB)相当干脆地批准了中科矿业这桩100%股权收购。一个直接原因就是成本实在太高,风险太大,澳洲本土企业都不愿意碰。
“中国企业在澳洲开矿,普遍面临着较高的人力资源成本,还有许多看不见的环节需要投入,很多公司因此不得不提高预算开支,一些工程甚至推迟。”一名长期关注中国企业海外开矿的业内人士分析指出,先行公司在当地开矿时遇到的问题,应该为后来者所借鉴。